“我们有一位同学转学走了，现在班级人数剩下12人。”说罢，这名九岁小女孩显得有些失落。她在汕尾市东南部的一所村小学读三年级，学校学生人数不到30人。
教育部门对学生数较少的学校有专门的定义：乡村小规模学校，是指学生数不足100人的村小学和教学点，也被通俗地称为“麻雀学校”。在汕尾，“麻雀学校”问题突出，据不完全统计，2019年汕尾地区共有小学600多所，其中学生人数少于100人的小学超过160个。以海丰县为例，近几年该县进行了多轮的“麻雀学校”撤并工作，但100人以下的小学还有24所。
汕尾的乡村小规模学校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未来如何发展？为寻找答案，记者走访了汕尾地区的几所乡村小规模学校。
有些家长对“麻雀学校”的教学质量持怀疑态度。一位女士告诉记者，她的孙子在汕尾市东南部某村小学就读，她说：“我很担心我孙子的学习。一个班不到十人，学校一共二十多人，放学后很少看到他在家里写作业或朗读背诵课文，老师应该多督促孩子。”问及老师是否会与家长及时沟通，她回答道：“几乎没有家访，也没有开过家长会。”
在汕尾市城区北部一所村小学附近，一位阿伯告诉记者，他的孙子就读的学校学生总数不到五十人，他说：“之前有一位年轻的语文老师教学水平很高，我的孙女被她教了之后，语文成绩一直保持九十分以上。老师还会利用课后时间将孩子叫到办公室指导学习。”受访家长都希望有更多教学水平高的老师过来乡村教学。
汕尾市城区香洲街道梧桐小学学生人数共42人，大多数受访家长对学校比较满意。“我女儿的老师很不错，看得出是认真在教学生。”郭先生的女儿在梧桐小学就读，他认为学校教学和管理都做得比较到位，“校长和老师经常到每个学生家里坐，反映学生情况。”
徐女士家的三个孩子分别在梧桐小学就读一、二、四年级就读，她也对学校评价较高，“老师们挺好的，会在微信群及时发布小孩的成绩，作业是什么、需要背诵哪些篇目都会跟家长沟通，也会定期进行家访，前几天我才刚参加了家长会。我认为学生人数少并不是什么问题，老师反而更容易关注到孩子。”
家长的感受是主观的，但直接反映教学质量的数据看上去则有点残酷。据2019年至2020学年度第一学期教学质量监测结果显示：该市乡村小学四五六年级的优秀率仅为11.73%、10.53%、9.73%，及格率分别为53.55%、51.08%、48.15%。
9月22日，记者在梧桐小学旁听了六年级数学课以及四年级英语课。这所学校学生人数共有42人，其中小学四年级有8人，小学六年级有4人。在教学过程中，老师多次来到学生身旁手把手指导课堂作业、纠正错误。
“我会在课堂上观察每一个学生的反馈，及时调整教学进度。如果学生人数多的话，就没办法在课堂上一个一个指导学生啦。”梧桐小学的李老师介绍了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天然优势”。“在乡村小规模学校教学，优点是管理学生很方便，每个学生都能管理到、照顾到。”梧桐小学四年级班主任王老师介绍，此外，他建议家长应该和学校多互动、多配合，共同给孩子营造良好学习氛围。
然而，学生人数少，导致“你追我赶”的学习竞争氛围差，是乡村小规模学校老师们比较头疼的问题。
汕尾市城区北部一所村小学的老师眼看着学生人数越来越少，有些着急，他说：“因为学生人数少，孩子们每次考试都能在班里排前几名或者前十几名，缺乏互相竞争和激励的氛围。我想，如果每一个班级能有25到30人，自然而然能形成互相学习、比拼的氛围。课堂上有更多学生听讲、回答问题，老师讲起课来才更有‘劲’。”
整合“麻雀学校”，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撤点并校。校长怎么看待撤点并校？
记者走访了汕尾市东南部的两所村小学，它们分别位于不同行政村，在地图上直线距离约3公里，两所学校学生总数70人左右。据两所学校校长介绍，大部分村民反对撤点并校，上下学安全是他们的顾虑之一。一位校长说：“就读学生中有不少留守儿童，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居多，如果合并，孩子独自步行上学让人不放心，老人接送孩子上下学也不够方便。目前两个村子间有公交车通行，大概半个小时一班，但小学生自己走到路口搭公车存在一定安全隐患。”受访村民认为，撤点并校应该建立在保障学生通行安全的基础上，“如果合并，肯定需要有校车在村子和学校之间往返，最好配备专门的管理人员，保障安全。”
套用一句其他行业的流行说法，决定一所学校发展的因素，第一是教学质量，第二是教学质量，第三还是教学质量。
教学质量提高，“麻雀学校”也能逐渐改变。位于陆丰市城东镇军潭村的军潭小学是一所历史比较悠久的公办学校，2003年建设了新校区，3层楼共12间教室。22日下午4点多，吴校长已经送完了所有学生放学回家；教音乐的程老师在操场上练习新唱法，背景音乐激情澎湃。
军潭小学的教室
吴校长告诉记者：几年前，军潭小学学生最少的时候全校只有60多名，学生都是周围村庄的孩子，有些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有些是本村的村民子弟，家庭条件一般。令人欣喜的是：军潭小学上学期的学生数增加到了128名，这个学期又增加了67名学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吴校长总结：学校的教学质量提高，环境也挺好的，所以很多学生转学到这里读书。“我们一到六年级的学习成绩在镇里都名列前茅，我们每个学期都搞公开课，搞好课堂教学；老师对学生要求很严，作业也增加了；再加上这里环境还比较好，比较宽敞，可以容纳400多名学生”，因此家长愿意带孩子来这里上学。
教学质量的提升，背后还有机制转变的原因，军潭小学之前有30多名教师，学生只有几十个，进行“县管校聘”改革后，分流出去一部分教师，现在教师14名，在学生和教师人数配备上比较合理，老师的积极性也提高了，能够主动认真教学。吴校长每周也需要上9节课，都是数学课。
学校“由小到大”发展的另一个原因是：本地村干部比较重视。光是2019年上半学期，村委就给学校捐赠了162套校服、200条红领巾，教师节期间还给老师、校长送来了一些慰问品。据村委会的相关负责人介绍：军潭小学按照学区对应的初中是城东中学，但学生去城东中学读书很远，而去东海镇第二中学读书就很近，因此，每年村委会都会与第二中学沟通，让东海镇第二中学尽量多接收军潭小学的小学毕业生。
“麻雀学校”路在何方？除了撤点并校，军潭小学的模式似乎值得借鉴，但这个前提是：有一批热爱教育、坚信教育能够改变贫穷面貌的人一起努力形成合力。
将视野放诸整个汕尾，与“麻雀学校”对应的是“大班额”现象，陆丰桥冲镇常住人口约4万人，其中桥冲中学在校初中生1028人，教育资源不足与教育资源浪费问题相互叠加。
军潭小学的教师办公室
如何突围？9月24日上午，汕尾市召开了全市教育大会，会议指出：解决“麻雀学校”“大班额”的问题，要适应城市拓展和人口分布，抓好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一方面，要加大城镇薄弱学校和农村学校改造力度，均衡配置教师、设备、图书、校舍等资源；另一方面，中心城区要梯次迁移高中学校，为义务教育腾出学位空间，逐步解决“城镇挤、乡村弱”的问题，促进城乡义务教育一体化发展。同时，要进一步加大政府投入，确保教育资源的增量。到2022年，全市要新改扩建25所义务教育学校，新增学位18000个。
【策划统筹】严亮 南小渭
【主笔】林娟如 南小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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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林娟如；陈欣欣；南小渭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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